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凌晨三点的产房走廊,消毒水气味混着家属的窃窃私语。33 岁的陈雨桐躺在推车上面色苍白,阵痛像海浪般袭来时,她紧紧攥住床单。没人知道,这个即将成为母亲的女人,正经历着一场关于 “身体主权” 的无声战争。
“产妇家属来一下。” 护士的呼唤打破了走廊的寂静。陈雨桐看着丈夫、父母鱼贯而入,心里涌起一丝暖意 —— 直到护士问出那个关键问题:“考虑无痛分娩吗?”
丈夫最先开口:“别人都能忍,你怎么就不行?我表姐生三胎都没打。” 父亲紧接着附和:“是药三分毒,对孩子不好。” 最让她震惊的是母亲的话:“我当年疼了整整一天一夜,女人都要过这关的。”
这些话像锋利的刀片,划破了产前最后的温情。陈雨桐突然意识到,家人的 “关心” 里藏着密密麻麻的规训:生育疼痛被异化为女性的 “必修课”,而她的感受,在 “为孩子好” 的名义下被彻底漠视。
事实上,这种 “疼痛道德化” 的逻辑早有先例。2017 年陕西榆林产妇跳楼事件中,家属拒绝无痛导致悲剧;2023 年某短视频平台数据显示,67% 的产妇曾因家人反对放弃无痛。当生育成为家庭集体决策,女性的身体反而成了最没有话语权的 “公共领域”。
“打无痛不是偷懒天盈资本,是医学赋予女性的权利。” 主治医生的话让陈雨桐眼眶发酸。她想起孕期看过的纪录片《生门》,里面无数女性因 “怕影响孩子” 咬牙硬扛,却鲜少有人追问:谁来在乎母亲的身心创伤?
数据显示,我国产后抑郁症发生率达 15%-30%,而严重产痛是重要诱因。当社会一味歌颂 “母性伟大”,却吝于给这份伟大配备基本的疼痛管理,所谓的 “赞美” 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剥削。
“我自己签字。” 陈雨桐的声音在产房里格外清晰。家属的抗议声被关在门外,当无痛针推入静脉的那一刻,她终于敢大口呼吸 , 原来不用带着恐惧迎接新生命,是如此奢侈的事。
接下来的 12 小时像一场荒诞的反差剧:家人在门外踱步抱怨 “太娇气”,而她在产房里吃着粥看综艺,宫缩来时只觉得轻微坠胀。助产士笑着说:“你是我见过最冷静的产妇。” 直到胎盘娩出后才拔出镇痛泵,她甚至还有力气给宝宝拍第一张照片。
这场 “反抗” 撕开了一个残酷现实:许多家庭对女性的 “爱”,本质是一种打着关怀旗号的控制。从催婚催生到干涉分娩方式,女性的身体始终是家族意志的 “试验田”。正如社会学家沈奕斐指出:“生育决策的背后,是性别权力的再分配。”
事件发酵后,网友评论形成鲜明对比:“我生娃时婆婆说‘打无痛会变傻’,现在孩子 5 岁了,她儿子(我老公)才是真傻。”“我妈当年疼到休克,现在却阻止我打无痛,原来苦难真的会让人变残忍。”“建议男性体验分娩阵痛,疼够 24 小时才有发言权。”
这些声音里,藏着两代女性的觉醒:60 后母亲在传统规训中麻木,80、90 后女儿却开始用科学和法律捍卫权利。2021 年《民法典》明确:产妇有权自主决定分娩方式,医疗机构应当尊重产妇意愿。陈雨桐的签字,不仅是个人选择,更是对陈旧观念的法律宣誓。
更值得关注的是无痛普及率的地域鸿沟:北上广等一线城市可达 70%,而中西部县域不足 10%。这背后既有经济因素,更有观念桎梏 ,当某些地区仍把 “能忍痛” 作为评判贤妻良母的标准,女性的身体解放之路依然漫长。
抱着襁褓中的女儿,陈雨桐轻抚腹部的妊娠纹。她想起生产时胎心监护仪规律的跳动,想起无痛泵上闪烁的绿灯 , 这些才是生命降临的真正勋章。
这场产房里的 “战争” 终会被时光冲淡,但留下的思考却格外沉重:当我们歌颂母爱的时候,能否先把 “人” 的尊严还给母亲?当我们期待新生命到来时,能否先让孕育者免于无意义的苦难?
或许正如作家廖一梅所说:“人这一生,遇到爱、遇到性都不稀奇,稀奇的是遇到理解。” 愿每一个女性在成为母亲之前,首先被当作一个有感知、有权力的 “人” 来对待。毕竟,真正的生育文明,不是让女性学会忍受疼痛,而是让社会学会尊重疼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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